封面新聞記者 代睿 實習生 黃藝南

賴和平今年56歲了，人生中超過三分之一的時間在鐵窗內度過。

37歲之前，他是江西省吉安市遂川縣的農民。因卷入命案，被判死緩。此后，他的申訴引來多名律師接力援助，并被媒體廣泛報道。

【資料圖】

如今，這場漫長的申訴可能迎來拐點。日前，封面新聞記者從賴和平申訴代理律師羅金壽處了解到，賴和平申訴案已于今年2月由江西省人民檢察院（以下簡稱江西省檢）第十檢察部轉第二檢察部辦理。“說明該案已啟動立案復查”。

賴和平入獄前的照片。家屬供圖

江西省檢專委承辦賴和平案

檢察官已赴遂川縣實地復查

記者從江西省檢網站了解到，該院第十檢察部為控告申訴檢察部，負責受理向省檢的控告、申訴和舉報。第二檢察部為重大犯罪檢察部，負責辦理省檢管轄的相關刑事申訴案件。

羅金壽表示，刑事申訴案件立案復查門檻較高?！埃z察院）至少初步認為原判有錯誤，有復查必要?！庇浾吡私獾剑撠熧嚭推缴暝V案的承辦人包括江西省檢專職委員馮祖強及第二檢察部兩位檢察官。羅金壽認為，江西省檢成立由專職委員帶隊的辦案組，說明對案件很重視。

4月11日，記者電話聯(lián)系江西省檢第二檢察部，一名書記員表示，賴和平案主要承辦人在出差，案件進展不方便透露。記者亦多次聯(lián)系江西省檢新聞處公開電話，但未能接通。

賴和平的兒子賴兆峰對記者回憶，3月中旬，江西省檢一位檢察官曾到遂川縣復查賴和平案，并在縣檢察院約見了賴和平妻子張世英，向其核實作出證人證言的有關過程。

2020年7月，賴和平家屬及代理律師向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提交補充申訴狀。家屬供圖

關鍵證人否認曾指認賴和平作案

律師：沒有客觀證據指向賴和平

封面新聞此前曾持續(xù)報道賴和平案。（《江西農民被指搶劫殺人喊冤15年 父母和首位申訴律師已離世》）。2004年猴年春節(jié)前夕，遂川縣蕉湖村獨居盧老太死在家中，警方在尸檢報告中推斷其頭部遭受至少兩種鈍器打擊。

曾參與辦案的時任遂川縣刑警大隊一位民警對記者回憶，縣公安局專門成立了專案組，以刑警大隊的人為主力，還從各派出所抽調了大量警員。

案發(fā)四天后，距盧老太家一公里的桃坑村，時年37歲的賴和平被帶走。張世英回憶，那天是臘月二十六，剛吃完晚飯，警察就到家中把賴和平抓走了。前述警察曾表示，警方之所以懷疑賴和平，是因為他口碑不好。有村民反映他愛打牌，有小偷小摸習慣，“手腳不太干凈”。

賴和平的申訴代理律師張進華認為，賴和平確有盜竊不良記錄，但不能僅憑這點就認定他搶劫殺人，兩者之間沒有必然聯(lián)系，更不能畫等號。

警方認定的賴和平作案工具摩托車。謝凱攝影

賴和平案中，其鄰居的關鍵證言對其不利。一審判決書顯示，鄰居劉春香、王勇作為證人證明，2004年1月11日晚9點多，曾聽見摩托車聲音，“判斷是賴和平騎摩托出去，次日凌晨3點半左右又聽見摩托車聲音，判斷是賴和平騎摩托回家”。

警方在向吉安市檢察院所做的一份書面說明中也提到，之所以鎖定賴和平是犯罪嫌疑人，是排查中劉春香夫婦反映聽到其摩托車外出的情況。

封面新聞記者在現(xiàn)場采訪時看到，賴、王兩家居住在一個山坡上，王家在前，賴家在后，相距十幾米。在賴和平案的案卷中，一份署名劉春香并按有指印的詢問筆錄顯示，劉春香在接受警方詢問時稱，事發(fā)當晚，聽到屋后賴和平的摩托車從大門口經過，凌晨3點左右，其丈夫王勇聽到有摩托車往坪上走。

張世英則對記者表示，劉春香夫婦之所以指認賴和平有作案嫌疑，是因兩家有矛盾。其回憶，案發(fā)前一兩年，兩家曾因劉春香家蓋房子有過矛盾。此外，有一次兩家吵架，劉春香的丈夫差點打了賴和平母親。

2019年，劉春香曾對封面新聞記者否認兩家有矛盾的說法，同時否認夫妻兩人曾指認賴和平有作案嫌疑。她回憶說，當時警察并沒有單獨找過他們，她也沒有跟警察說過什么，“我們家附近經常有摩托車過，但我不能確定是誰的摩托車”。

賴和平的代理律師指出，此案除賴和平本人口供和證人證言外，沒有任何客觀證據指向賴和平有作案嫌疑，而且所有提供證言的證人都不是直接目擊證人。前述參與偵辦賴和平案的警察也表示，從賴和平案卷看，主客證據矛盾，真實性和可靠性不能得到印證?！澳壳皝碚f，賴和平案的證人，能在場看到他作案的沒有，這些證言不具有唯一性。”

2004年7月21日，該案在吉安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，兩個月后宣判。法院審理認為，賴和平入室盜竊被盧老太發(fā)現(xiàn)后，持木棍、柴刀等兇器將其殺死，劫得現(xiàn)金510元和銀梳子等物。公訴機關指控犯罪基本事實清楚，基本證據確鑿。判決賴和平死刑，緩期兩年執(zhí)行。一審宣判后，賴和平不服，提出上訴。當年12月16日，江西省高院二審裁定，駁回上訴，維持原判。

記者注意到，該案一審審判長鄧林煌曾擔任“李錦蓮案”一審審判長，李錦蓮在申訴19年后，于2018年6月1日被江西高院改判無罪。據吉安市人大新聞網公示，鄧林煌曾擔任吉安中院刑二庭副庭長，2019年3月12日被免去審判員職務。2019年，封面新聞記者曾與鄧林煌取得聯(lián)系，嘗試了解當年賴和平案審判過程，但其以“法院規(guī)定不能私自接訪”為由拒絕了記者。

案發(fā)房屋原址已變?yōu)椴说?。封面新聞記者代睿攝影

江西高院曾駁回賴和平申訴

省檢將延長三個月審查期限

進入監(jiān)獄服刑后，賴和平仍堅持申訴。最初幾年，張世英找到同鄉(xiāng)律師朱中道，后者也曾為“李錦蓮案”申訴多年。該律師生于1936年，曾在遂川法院工作，已于2015年去世。

朱中道律師在申訴狀中提到，一審判決和二審裁定中認定的賴和平作案工具摩托車、認定的贓物現(xiàn)金、銀梳子和銀發(fā)卡等，分別于2005年和2006年由遂川公安和檢察機關退還張世英，“等于否定了判決書上的主要事實”。

在賴和平家，記者曾見到當年被認為是贓物的銀梳和發(fā)卡等物。張世英承認，是賴和平從別處偷來的，但與盧老太被殺案無關。

2022年4月，江西高院駁回賴和平申訴。通知書中稱，“賴和平構成搶劫罪的證據能互相印證”。賴和平轉向江西省檢提出申訴。2023年3月，江西省檢回復稱，案件已由該院第二檢察部審查辦理，辦理進展或結果將在三個月內答復。

4月14日，羅金壽告訴記者，檢察院已口頭通知代理律師，賴和平案審查將會延長三個月的辦理期限。據了解，目前檢察院對該案的調查取證工作已基本結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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